打卡文化盛行，出片率成年轻人旅行探店新指标，出片焦虑和滤镜翻车频发
无论是假期出游，还是周末咖啡约会，如今的年轻人首先考虑的或许不是风景，不是咖啡的味道，而是“收益率”。
在各大社交媒体成为“打卡种草机”之后，“打卡文化”和“探店文化”成为不少年轻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，而打卡的一个重要标志就是照片。于是，“拍照输出率”逐渐成为随处可见的标签。旅行变成了“拍照输出型旅行”，餐厅、咖啡厅也变成了“拍照输出型探店”，拍照输出率越高，打卡的人就越多。正如网友调侃的“挥一挥袖子带不走一片云彩，却要拍上百张照片”。
在产出率定律下，无论风景有多美、咖啡有多香，如果没有可以发到社交媒体的照片，“就浪费了时间”。
但在这样的氛围下，对照片质量、滤镜不合格的焦虑也变得普遍。陷于照片质量泥潭的年轻人，常常根据别人的打卡照，就匆匆赶往热门店铺或旅游景点，却经不起现场探店的诱惑。另一方面，不少商家看到了照片质量的奇效，靠着容易拍照的装修、打卡点“脱颖而出”。“咖啡可以不好吃，但拍照一定好看。”
当然，也有商家对不断的快门声感到困扰，并贴出“如果您不购买任何东西，请不要拍照”的告示......
从旅行到商店光顾，“拍照率”已成为一种社交货币
从周一开始，00后程雅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做一件事，她打开手机种草平台，搜索“打卡拍照”“新展照”“容易拍照的咖啡厅”等关键词，挑选两三个附近拍照率较高的旅游景点、展览或小店，加入到名为“打卡收藏相册”的收藏夹中。
每周五晚上，程雅都会在姐妹群里分享自己当周挑选的所有打卡点，群里另外两名成员是程雅在当地的挚友，若无意外，每周末她们都会从群里众多的打卡点中，挑选出自己最想去的两三个打卡点，约好一起玩耍、拍照。
“其实大多都是附近的咖啡店、潮流市集或是小景点。”程雅告诉锌刻度，以前周末都是宅在家里，周末总是一转眼就过去了。但自从她和姐妹们建了这个群，做了这样的约定后，“从周一开始，我就开始期待周末去哪里玩，连社畜的生活都变得稍微可以忍受一点了。”
不过，成立小组近半年后，程雅和姐妹们选择周末目的地的标准也发生了变化，从单纯玩到拍照有趣。“我们都喜欢拍照发到社交媒体上，所以越来越注重被拍率。”程雅举了一个例子，如果选择咖啡店，她们往往会先看咖啡店的内外装修，“需要考虑桌椅的配色是否好看，窗外的风景，室内的灯光是否营造了氛围。”其次，她们会根据咖啡店的装修风格，提前准备一些比较容易拍照的服装。“比如判断这家店是韩式、日式、美式、泰式，在给彼此选衣服的时候，就会根据店里的风格做出调整。”
看其他网友发的草根打卡帖，程雅首先会点开标题里有“高产出率”的帖子。
与程雅一样，身处上海的唐糖更在意照片的制作，“因为朋友圈里大家都很会拍照，朋友圈里总有美美的照片。”
“以前旅行可能会考虑自己是否喜欢这个目的地，但现在我更注重这个地方是否容易拍照。选择酒店、民宿也是一样，我一般会选择网友推荐的、上镜率高的地方。”唐糖告诉锌刻度，近两年她去过很多“小镰仓”、“小圣托里尼”之类的地方，“很多时候我只想拍下来，发到朋友圈等社交平台上。”
其实，像程亚、唐糖这样的年轻人还有很多。如果你在小红书上搜索“拍照率”，就会发现，“拍照率”已经涵盖了年轻人的方方面面，从容易拍照的景点、咖啡厅，到拍照率高的拍照姿势、道具，再到修图选用的软件、滤镜……在微博上，关于“拍照率”的话题也不少，其中#超高出片率乐园分享#有4.5万条讨论、超2500万阅读量，更早的话题#樱花出片率也太高吧#阅读量过亿。
近年来，露营、徒步、飞盘等热门运动也开始强调出片率。此前，去哪儿网相关负责人对媒体表示，“帐篷+吊床+露营灯=露营氛围，是很多游客的共同认识。现在游客不仅关注舒适度，更在意出片率。”
因此，当“产量”成为年轻人热词时，产量也正在成为一种新的社会货币。
小红书等平台寻找到店拍照的网友
锌刻度注意到，在小红书等平台上，已有不少网友开始发文寻找同城好友一起逛店拍照。“朋友都在周末，想找平日有空的姐妹一起逛街拍照”、“想拍Instagram、日常生活、或是逛店的户外照”、“想找搭档一起拍照逛店，互相拍照留念”……
“有些人是因为自己不是本地人，朋友少，也有人是因为身边的朋友不喜欢拍照，所以很乐意在网上找朋友一起拍照。”24岁的陈子加入了一个同城逛店群，他认为，“这种以拍照为目的的社交形式比较新颖、简单，费用大家分摊，大家互相拍出好看的照片，不仅扩大了社交圈，也丰富了社交账号。”
劣化签到：“输出率”越高，“失败率”越高？
“经常在河边走，脚会湿的。”半年来，程雅的事业其实“失败”不少，“我和姐妹们追求的是产出率，结果却失望而归。”
程雅踩过不少“雷点”：在翻看别人的照片时，觉得某家咖啡店装修不错，很上镜。但进门后却发现，能拍出高端时尚照片的地方只有一个角落，排队拍照的人也不少。咖啡味道一般，但因为打卡的人太多，价格也挺高。程雅和姐妹们也去过一些网上宣称“百分百上镜”的景点，但发现所谓的“天梯”往往只是一小段白色的台阶，有的“天空之镜”也只是普通的湖泊。而对于风格迥异的民宿，程雅吐槽不断，“几乎每个城市都有所谓的小圣托里尼、小镰仓，价格极高，房间极少，拍照还要靠滤镜”……
事实上，程亚所提到的情况，并不是个例。
锌刻度此前曾提及，以“高产率”的网红民宿为例，种草平台上频频出现的网红民宿也高度同质化：有的主打时下流行的“侘寂风”，日式简约装修风格，黑白灰为主色调；有的主打美式风，色彩缤纷亮丽，往往配有大型泳池；还有的以“小巴黎”、“小圣托里尼”为主题，自制“棕榈城堡”，落地白建筑、旋转楼梯……然而，流量开出的高价位并不一定意味着高品质。在小红书等社交平台、携程等OTA平台上，不少人分享自己的“踩雷”经历，入围的民宿囊括了近两年来万宁、厦门、福州及各小众海岛最火的民宿。
“而现在，只要有地方拍照，周末就会有很多人。”不久前，程雅和姐姐看到附近一条老街换了新装，摆了大大的猫咪玩偶、心形气球，就约好周末去那里拍照。但到了那里，却发现“那只气球下面排了很长的队，我们一个个走过去拍照，后面的人都盯着我们看。有社交恐惧症的我们只好放弃了。”
“产出率”成为社交媒体高频词
唐糖也有同样的感受，“毕竟现在很多商家、景区都懂年轻人的打卡文化，所以自然而然地把照片输出率高、拍照效果好作为宣传点，但很多都不如自己的口碑。”但更让唐糖苦恼的是，过去为了“规避风险”，她总是找一些相对小众的展会、景区去拍照。“现在想找个小众的打卡点实在是太难了，你去各大平台搜小众的咖啡厅或者小众的景点，就会发现去那里人山人海，而且往往每个人都拿着相机等着拍照。”
此外，无论是咖啡厅等网红店，还是旅游城市的各种民宿，或是商圈的各种展会，其实也越来越难以打破“同质化”的困境。“确实，不管是这两年的国潮配色，还是这两年的露营装饰，还是各大商圈做的大娃娃等等，其实都越来越雷同了。包括各个城市的网红店、网红街，其实都差不了多少，有时候翻看老照片，都分不清是在哪家店拍的。”唐糖说。
年轻人还要为“输出率”买单多久？
在唐糖看来，现在的打卡文化有些“变质”了，“当越来越多的商家意识到年轻人对于照片输出的偏好时，很可能会本末倒置，把重心放在装修风格上，但产品其实很普通。”
这一点也得到了一些商家的认可。金娅是西南地区两家餐饮酒吧的老板，她告诉锌刻度，“其实现在‘生产率’问题很严重。就拿我们餐饮酒吧行业来说，现在很多管理者都是年轻人，对各种营销渠道非常熟悉，所以特别知道设置打卡点、营造氛围的重要性。确实，很多餐厅的菜品和饮品都一般，但光是装修风格就能吸引不少顾客。”
“虽然对很大一部分顾客来说，这种店是‘二店’，来了一次就不会再来了，但对店主来说，不断有人来打卡，人气会一直在。”金娅觉得，这多少有点“心甘情愿的拼了”，“因为其实很多顾客只是花钱拍照，并不是真想好好吃顿饭、喝杯酒。”
但对此，不少商家却不满，尤其是不少人借“打卡文化”大肆拍商业照。不少地区的商家都在咖啡馆外贴出各种告示，提醒人们不要在这里换衣服拍商业照。一杯冰美式咖啡26元，可以拍半天，其他顾客和我们都被你烦死了……
一些商家张贴了通知
但为何尽管乱象丛生，这一代年轻人还是禁不住对“产出率”兴奋不已呢？
百度《95后生活方式研究报告》显示，中国“95后”人群约1亿，他们从小就与网络相伴，热爱刷屏、分享生活、吐槽。《消费报告》曾指出，消费者在社交平台上发布的照片和信息，一方面满足了消费者分享个人生活方式、获得圈内认可等心理需求；另一方面，这些信息也成为网红店推广传播的另一个风口。
在这样的闭环中，“输出率决定传播力”成为了必然路径。
当然，随着“故障率”逐渐上升，不少年轻人也开始意识到“雷点”还有很多。尤其是在“出品率”逐渐成为商家抬高溢价的一大卖点后，仅凭外观的打卡点恐怕很难对年轻人产生持久的吸引力。毕竟，仪式感背后，还有更重要的“本质”。
但更多的年轻人或许不知道，自己还要在“输出率”上停留多久？
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，作者：李宣奇，36氪经授权发布。
